顺治二年乙酉四月,江都围急。督相史忠烈公知势不可为,集诸将而语之曰:“吾誓与城为殉,然仑皇中不可落于敌人之手以死,谁为我临期成此大节者?”副将军史德威慨然任之。忠烈喜曰:“吾尚未有子,汝当以同姓为吾后。吾上书太夫人,谱汝诸孙中。”
五日,城陷,忠烈拔刀自裁,诸将果争前抱持之。忠烈大呼德威,德威流涕,不能执刃,遂为诸将所拥而行。至小东门,大兵如林而至,马副使鸣騄、任太守民育及诸将刘都督肇基等皆死。忠烈乃瞠目曰:“我史阁部也。”被执至南门。和硕豫亲王以先生呼之,劝之。忠烈大骂而死。初,忠烈遗言:“我死当葬梅花岭上。”至是,德威求公之骨不可得,乃以衣冠葬之。
或曰:“城之破也,有亲见忠烈青衣乌帽,乘白马,出天宁门投江死者,未尝殒于城中也。”自有是言,大江南北遂谓忠烈未死。已而英、霍山师大起,皆托忠烈之名,仿佛陈涉之称项燕。吴中孙公兆奎以起兵不克,执至白下。经略洪承畴与之有旧,问曰:“先生在兵间,审知故扬州阁部史公果死耶,抑未死耶?”孙公答曰:“经略从北来,审知故松山殉难督师洪公果死耶,抑未死耶?”承畴大恚,急呼麾下驱出斩之。
呜呼!神仙诡诞之说,谓颜太师以兵解,文少保亦以悟大光明法蝉脱,实未尝死。不知忠义者圣贤家法,其气浩然,常留天地之间,何必出世入世之面目!神仙之说,所谓为蛇画足。即如忠烈遗骸,不可问矣,百年而后,予登岭上,与客述忠烈遗言,无不泪下如雨,想见当日围城光景,此即忠烈之面目宛然可遇,是不必问其果解脱否也,而况冒其未死之名者哉?
墓旁有丹徒钱烈女之冢,亦以乙酉在扬,凡五死而得绝,特告其父母火之,无留骨秽地,扬人葬之于此。江右王猷定、关中黄遵严、粤东屈大均为作传、铭、哀词。
顾尚有未尽表章者:予闻忠烈兄弟,自翰林可程下,尚有数人,其后皆来江都省墓。适英、霍山师败,捕得冒称忠烈者,大将发至江都,令史氏男女来认之。忠烈之第八弟已亡,其夫人年少有色,守节,亦出视之。大将艳其色,欲强娶之,夫人自裁而死。时以其出于大将之所逼也,莫敢为之表章者。
呜呼!忠烈尝恨可程在北,当易姓之间,不能仗节,出疏纠之。岂知身后乃有弟妇,以女子而踵兄公之余烈乎?梅花如雪,芳香不染。异日有作忠烈祠者,副使诸公,谅在从祀之列,当另为别室以祀夫人,附以烈女一辈也。
顺治二年乙酉四月,江都围急。督相史忠烈公知势不可为,集诸将而语之曰:“吾誓与城为殉,然仑皇中不可落于敌人之手以死,谁为我临期成此大节者?”副将军史德威慨然任之。忠烈喜曰:“吾尚未有子,汝当以同姓为吾后。吾上书太夫人,谱汝诸孙中。”
五日,城陷,忠烈拔刀自裁,诸将果争前抱持之。忠烈大呼德威,德威流涕,不能执刃,遂为诸将所拥而行。至小东门,大兵如林而至,马副使鸣騄、任太守民育及诸将刘都督肇基等皆死。忠烈乃瞠目曰:“我史阁部也。”被执至南门。和硕豫亲王以先生呼之,劝之。忠烈大骂而死。初,忠烈遗言:“我死当葬梅花岭上。”至是,德威求公之骨不可得,乃以衣冠葬之。
或曰:“城之破也,有亲见忠烈青衣乌帽,乘白马,出天宁门投江死者,未尝殒于城中也。”自有是言,大江南北遂谓忠烈未死。已而英、霍山师大起,皆托忠烈之名,仿佛陈涉之称项燕。吴中孙公兆奎以起兵不克,执至白下。经略洪承畴与之有旧,问曰:“先生在兵间,审知故扬州阁部史公果死耶,抑未死耶?”孙公答曰:“经略从北来,审知故松山殉难督师洪公果死耶,抑未死耶?”承畴大恚,急呼麾下驱出斩之。
呜呼!神仙诡诞之说,谓颜太师以兵解,文少保亦以悟大光明法蝉脱,实未尝死。不知忠义者圣贤家法,其气浩然,常留天地之间,何必出世入世之面目!神仙之说,所谓为蛇画足。即如忠烈遗骸,不可问矣,百年而后,予登岭上,与客述忠烈遗言,无不泪下如雨,想见当日围城光景,此即忠烈之面目宛然可遇,是不必问其果解脱否也,而况冒其未死之名者哉?
墓旁有丹徒钱烈女之冢,亦以乙酉在扬,凡五死而得绝,特告其父母火之,无留骨秽地,扬人葬之于此。江右王猷定、关中黄遵严、粤东屈大均为作传、铭、哀词。
顾尚有未尽表章者:予闻忠烈兄弟,自翰林可程下,尚有数人,其后皆来江都省墓。适英、霍山师败,捕得冒称忠烈者,大将发至江都,令史氏男女来认之。忠烈之第八弟已亡,其夫人年少有色,守节,亦出视之。大将艳其色,欲强娶之,夫人自裁而死。时以其出于大将之所逼也,莫敢为之表章者。
呜呼!忠烈尝恨可程在北,当易姓之间,不能仗节,出疏纠之。岂知身后乃有弟妇,以女子而踵兄公之余烈乎?梅花如雪,芳香不染。异日有作忠烈祠者,副使诸公,谅在从祀之列,当另为别室以祀夫人,附以烈女一辈也。
南枝先生蕉萃后,谁为列名汐社中。题诗桐江祭严子,卖字浒关葬徐公。
固知正气返天上,长共残山表越东。学录定惭吾挂漏,偶来三径吊蒿蓬。
暑雨将云变态多,冲泥得得此经过。花因信宿分荣落,人亦更番互啸歌。
空槛坐来移酒榼,小舟撑出晒渔蓑。烟波别后应相忆,祗恐尘埃负薜萝。
芒鞋犹带石窗云,隔岁离悰话倍殷。蛩蟨心原千里合,马牛风讶隔江分。
南州榻在还重止,北海樽开正晚曛。此夕渔阳山下客,题襟谁与共论文。
芒鞋犹带石窗云,隔岁离悰话倍殷。蛩蟨心原千里合,马牛风讶隔江分。
南州榻在还重止,北海樽开正晚曛。此夕渔阳山下客,题襟谁与共论文。
證人一瓣遗香在,复壁残书幸出时。如此经纶遭世厄,奈何心事付天知。
犹闻老眼盻大壮,岂料馀生终明夷。畴昔薪传贻甬上,而今高弟亦陵迟。
秋风苏病骨,爽气来西山。豁然方寸中,孤鹤同高闲。
曾闻跋扈少年场,家具曾无担石藏。玄雾一朝传豹变,炎云万里破龙荒。
澎湖毒浪先归命,越绝神山并有光。为卜高门终复始,请看乔木蔚生香。
当年庆历瑞同宫,关洛先登道岸通。馀事总超百代上,寒芒又落五州中。
研山未泯蟾蜍泪,墨苑长怜鸲鹆工。尔亦少微垣里客,风流遥继石田翁。
吴淞若可招,得半亦已饶。所愁夜半去,堤揵得无劳。
通梦神交二十年,茫茫一旦隔重泉。鲜民未解皋鱼恨,远道俄传鵩鸟篇。
赍志竟归春梦里,断魂遥哭野棠前。闽书他日传醇行,粹白如君孰閒然。
宗臣绛灌正隆隆,况复肩随邓侍中。何不洛阳高卧去,漫劳鵩鸟度湘东。
饿狼鸣我前,饥豹鸣我后。果然杨叛儿,一朝脱兔走。
清虚只合谪蓬莱,岂有扬州鹤信来。若使脂膏良可觊,阿侬捧檄也颜开。
赤龙竟夜炙南天,我最熏心不可眠。无奈蝇蚊百辈至,试为鸾凤一声传。
炎云直欲枯星野,古井徐容试冽泉。太息斯民困饥大,纵临枕簟亦焦然。
类我类我阿翁祝,可儿可儿执友期。丛书楼中万签轴,供养昆山玉一枝。
梧月窥枕畔,松风入枕中。莫嫌长惺惺,一梦到空同。
野人家住鄞江上,但见山清而水寒。一行作吏少佳趣,十年读书多古欢。
也识敌贫如敌寇,其奈爱睡不爱官。况复头颅早颁白,那堪逐队争金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