昙晟禅师六出弄狮子,一块点头石禅师本姓王。从小就出家,起先参拜百丈慧海禅师,未领悟佛机玄理。
后来又投师在药山大师门下,才开始了解掌握了佛教精义。有一天药山大师问道:“听说你擅长舞狮子,是吗?”禅师说:“是的。”大师问:“你会玩几种花样?”禅师说:“我会玩六种花样。”大师说:“我也会舞狮子。”禅师问:“大师会玩几种花样?”大师说:“我会玩一种花样。”禅师说:“一即六,六即一。”后来,禅师来到沩山灵祐大师那里。灵祐大师问他:“听说你在药山那里会舞狮子,是吗?”禅师说:“是的。”大师说:“你经常玩么?有停置之时吗?”禅师说:“要玩时就玩一下,想停置时就停置一下。”大师说:“停置时狮子在什么地方?”禅师说:“停置时,狮子就放在那里。”这时有个僧人来拜见禅师。禅师问:“你从哪里来?”那僧人说:“石上语话来。”禅师说:“石头点头没点头?”那僧人无法回答。禅师说:“没问你的时候却点头了。”唐会昌元年时,禅师逝世,享年六十岁。他的遗体火化以后得到一百多颗舍利子,葬在石坟里了。
【原文】
师姓王。少出家,初参百丈慧海禅师,未悟玄旨。后诣药山会下,乃始契悟大法。一日药山问云:“闻汝解弄狮子,是否?”师曰:“是。”曰:“弄得几出?”师曰:“弄得六出。”药云:“我亦解弄狮。”曰:“和尚弄得几出?”曰:“我弄得一出。”师曰:“一即六,六即一。”后到沩山。沩山问曰:“闻长老在药山会弄狮子,是否?”师曰:“是。”曰:“长弄么?还有置时么?”师曰:“要弄即弄,要置即置。”曰:“置时狮子在什么处?”师曰:“置也,置也。”有僧来谒,师问:“从甚处来?”僧云:“石上语话来。”师云:“石还点头也无?”僧无对。师曰:“未问时却点头。”唐会昌元年师示寂,寿六十。茶毗得舍利一百余粒,■于石坟内。良价禅师得无情妙法,除在世闲名禅师姓俞。小时候跟师傅颂读《般若心经》,当读到“无根尘”时,问师傅这句的含义是什么,师傅很惊讶,认为他非常聪明,让他到嵩山落发出家。最初,良价拜沩山为师,后来又去拜访云岩禅师,禅师接待了他。良价问云岩:“无情说法,什么人能听见?”云岩说:“无情说法,无情听得见。”良价又问:“那您能听见吗?”云岩答:“我若能听见,你就不能听见我的说法了。”良价不解地问:“那我为什么听不见呢?”云岩说:“连我的说法你都听不见,你又怎么能听见无情物的说法呢?”良价恍然有悟,写下一偈道:“真奇怪呀,真奇怪!无情物说法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;如果想用耳朵听,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;只有用眼睛来听,才能听到这种声音。”良价又问:“当禅师百年之后,假如忽然有人问:‘你还记得先师的像貌吗?’我该如何回答?”云岩说:“你只对他讲,我不在别处!”良价还觉得有点疑惑,后来有一次当他在水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时,他才完全领悟了禅师的意思,于是又写了一首偈语:“千万不要到别处去寻觅,千里迢迢离我非常远;我现在一个人去,到处都可遇见那个人;那人不是别人就是我,而我却不是那个人;只有明白了这些,才能理解大千世界都是如此。”以后良价禅师又在新丰山宣扬佛法,弟子如云。唐咸通十三年,大师弥留之际对弟子们说:“我有微名残留在世间,不知谁能替我除掉它?”众僧无言以对,这时有个小和尚走上前说:“师傅,请把您的法号告诉我。”大师说:“我的微名已经消失了。”说罢默然逝去。
【原文】
师姓俞,幼岁从师,因念般若,以无根尘义问其师,师骇异,命往嵩山落发受戒。初参沩山,后又访道云岩,云岩留止焉。师问曰:“无情说法,什么人得闻?”岩曰:“无情说法,无情得闻。”师曰:“和尚闻否?”岩曰:“我若闻,汝即不得闻吾说也。”师曰:“若那么,良价不闻和尚说法也?”岩曰:“我说汝尚不闻,何以无情说法也。”师因呈一偈云:“也大奇、也大奇,无情解说不思议,若将耳听声不现,眼里闻声始得知。”师又问曰:“和尚百年后,忽有人问,还得师真否?如何祗对?”岩曰:“但向伊道,这个便是。”师犹涉疑。似后因对水见身影,而大悟前旨,乃作偈云:“功忌从他觅,迢迢与我疏;我今独自往,处处得逢渠;渠今正是我,我今不是渠;应须恁么会,方得契如如。”师后在新丰山接引,学徒甚众。咸通十三年,师将示灭,乃谓众曰:“吾闲名在世,谁能为吾除之?”众皆无对。时沙弥出曰:“请和尚法号!”师曰:“吾闲名已谢矣。”言讫寂然长往。
【注释】
接引,佛教谓佛引导众生入西方净土为接引。
无住禅师心具戒定慧,神闻有无声禅师的佛法是从无相大师那里学来的。禅师居住在南阳崖山,专心静修。他传给后人的教诲虽然包罗很广,但唯以无念的佛理为本。唐朝的相国杜鸿渐听说禅师的名声,很想有机会瞻仰礼拜,于是派人前来恭敬地邀请。禅师到了杜鸿渐那里,相国问道:“弟子听说禅师讲过无忆、无念、莫妄这三句佛理,是这样吗?”禅师说:“是的。”相国说:“这三句佛理,究竟是第一句更重要呢,还是第三句更重要呢?”禅师说:“无忆说的是戒,也就是防禁身心之过;无念说的是定,也就是身心安闲静止,正而无邪;莫妄说的是慧,也就是洞悉真理,永脱沉沦。真正修习佛法的人,对这三方面都要具备,并不存在孰先孰后孰轻孰重的问题。”相国又说:“后面一句中的妄字,莫非是从心的那个忘字吗?”禅师说:“不是,是从女的妄字。”相国说:“对此你有根据吗?”禅师说:“佛经上说,若起精进心,是妄非精进。若能心不妄,精进无有涯。”相国心里的疑念都被禅师解释明白了。这时院子里树上有乌鸦在叫,相国问禅师听见没有,禅师说:“我听见乌鸦飞走了。”相国又问禅师:“还能听见吗?”禅师说:“还能听见。”相国说:“乌鸦飞走并无什么声音,你怎么还说能听见呢?”禅师于是对在场所有的人说:“听见或者没听见,这都与听的本质无关。犹如本来没有生,也就无所谓灭。有声音的时候,这声音自然生出,无声音的时候,这声音自然灭去。但是听的性质并不随着声音的生而生,不随声音的灭而灭。你们如果明白了这种听的性质,就可以避免被声音所左右,知道听的能力是无所谓生灭有无的。”相国与众人听了以后,都很受启发,施礼而退下。禅师一生度化了很多信徒弟子,后来居住在保唐寺并且在那里逝世。
【原文】
师得法于无相大师。居南阳,曰崖山,专务冥寂。垂诲虽广,而唯以无念为宗。唐相国杜鸿渐闻师名。思一瞻礼,乃遣使敬诣。师至,公问曰:“弟子闻师说无忆、无念、莫妄三句法门,是否?”曰:“然。”公曰:“此三否是一是三?”曰:“无忆名戒,无念名定,莫妄名慧。一心不生,具戒定慧。非一非三也。”公曰:“后句妄字,莫是从心之忘乎?”曰:“从女者是也。”公曰:“有据否?”曰:“经云:若起精进心,是妄非精进。若能心不妄,精进无有涯。”公疑释然。于时庭树鸦呜,公问师闻否,曰:“闻鸦去。”又问师闻否,曰:“闻。”公曰:“鸦去无声,云何言闻?”师乃普告大众曰:“闻无闻有,非关闻性。本来不生,何自有灭?有声之时,是声尘自生。无声之时,是声尘自灭。而此闻性不随声生,不随声灭。悟此闻性,则免声尘所转。自知闻无生灭,闻无去来。”公与大众作礼而退。师度化无量,后居保唐寺寿终。
自在禅师人中野僧自腾腾禅师姓李,身材短小,智慧过人。最初他拜在径山国一禅师门下,后来又随大寂禅师学习佛法,启迪禅心。有一次大寂禅师要他给忠国大师送一封书信,忠国大师问他:“马禅师给你们讲些什么?”禅师答:“就是心,就是佛。”国师又问:“还有别的吗?”禅师答:“不是心,不是佛,或者说,不是心、不是佛、不是物。”国师说:“对你们还是讲明白些好。”禅师问:“马大师既然不很明白,那您能讲明白些吗?”国师答道:“三点宛如流水,弯弯的又似禾镰。”禅师后来到伏牛山隐居。一天他对众僧说:“说心是佛是一种没病找病的说法;说心不是佛是一种以药治病的说法。”僧人问:“那怎样才是更自然明白的说法呢?”禅师答道:“伏牛山下古今传。”他还曾写过一首绝句:“宇内为闲客,人中作野僧;任从他笑我,有处自腾腾。”
【原文】
师姓李,形貌短小,智慧越人。初依径山国一禅师,受具后参大寂,发明心地。因为大寂送书与忠国师,国师问曰:“马大师以何示众?”师对曰:“即心即佛。”国师曰:“此外更有何言?”师对曰:“非心非佛,或曰不是心、不是佛、不是物。”国师曰:“犹较些子。”师曰:“马大师即恁么未审,和尚如何?”国师曰:“三点如流水,一曲似禾镰。”师后隐居伏牛山。一日,谓众曰:“即心即佛是无病求病句,非心非佛是药病对治句。”僧问曰:“如何是脱洒句?”师曰:“伏牛山下古今传。”又尝自吟一绝云:“宇内为闲客,人中作野僧;任从他笑我,有处自腾腾。”
慧海禅师深潭月影智参禅禅师本姓朱,投拜在越州道智和尚门下修习佛法。起初禅师去参释马祖大师,大师问他:“你从什么地方来?”禅师说:“我从人云寺来。”大师问:“你来这里打算干什么?”禅师说:“我来寻求佛法。”大师说:“你自己家里的宝藏你不去仔细看管爱护,离家出走,我这里什么东西也没有,你能寻找到什么佛法?”禅师于是对大师施礼并问道:“什么是我的自家宝藏啊?”大师说:“就是现在问话的,就是你的宝藏。一切具足,何必还要向外面寻求呢?”禅师听了这番话大获觉悟,于是在大师身边学习六年,修研佛法。后来禅师年老,还归奉养,他深居简出,外表痴呆木讷,静修不止。一天,有个法师前来拜见禅师,问道:“我想请教一个问题,禅师会回答我吗?”禅师说:“我就象深潭里的月影一样,随便你怎么拨弄都行。”法师便问道:“如何是佛?”禅师说:“与我对面清谈的,不是佛又是谁呢?”又有僧人问:“和尚您是如何用功修习的呢?”禅师说:“饿了就吃饭,困了就睡觉。”僧人说:“所有的人都是像您说的这样用功修习吗?”禅师说:“不一样。”僧人问:“怎么不一样呢?”禅师说:“他吃时不肯吃,什么东西他都想得到。睡时不肯睡,什么事都计较。”那僧人听到此闭口不语了。禅师有一天闲坐在那里补衣服,忽然有个僧人说:“这是拿破烂补破烂。”禅师说:“你为什么不会说虽然破烂,但并非破烂呢?”那僧人闻此,施礼离去。
【原文】
师姓朱。依越州道智和尚受业。初参马祖,祖问曰:“从何处来?”曰:“人云寺来。”祖曰:“来此拟何事?”曰:“来求佛法。”祖曰:“自家宝藏不顾,抛家散走。我这里一物也无,求甚佛法?”师遂礼拜问曰:“阿那个是慧海自家宝藏。”祖曰:“即今问者是汝,宝藏一切具足,何假向外驰求?”师于言下大悟,承事六载,后以受业。师老还归奉养,乃晦迹韬光,外示痴讷。一日有法师来谒。曰:“拟伸一问,师还对否?”师曰:“深潭月影,任意撮摩。”曰:“如何是佛?”师曰:“清谈对面,非佛而谁?”又僧问:“和尚如何用功?”师曰:“饥来吃饭,困来打眠。”曰:“一切人总如是用功否?”师曰:“不同。”曰:“为甚不同?”师曰:“他吃时不肯吃,百种须索;睡时不肯睡,千般较量。所以不同。”僧杜口无语。师时闲居补衲,忽僧谓曰:“将败坏补败坏。”师曰:“何不道即败坏非败坏?”其僧作礼而去。
道通神师激于頔,妙授佛理禅师本姓何,原是庐江人氏。从小随做官的父亲住在泉州。有一天诵读楞伽经有所感悟,便落发出家。唐朝天宝年初,马祖大师在建阳宣扬佛法,禅师跟随前往。有一天,马祖大师将要去世,对禅师说:“紫玉润丽,可以增强你的道业,你可以居住在那里。”禅师刚听到这话时弄不明白是什么意思。后来,禅师陪同自在禅师同游洛阳,回到唐州,见一座山,四面都是悬崖绝壁,峰峦峻峭耸立,山麓水滨,有石头莹润可爱。问当地人,说这是紫玉山。禅师听后笑道:“这就是我师父说过的紫玉啊!”于是他搭了个茅棚就住在这里了。他曾坐在石上吟道:“闲来石上观流水,欲洗禅衣未有尘。”当时于頔相公前去拜访他。问道:“什么是黑风吹舡舫,漂堕罗刹鬼国?”禅师说:“于頔小子,你问这个干什么?”于頔听了勃然大怒。禅师见此,才慢慢地说:“你生出这种嗔怒之心,这就是黑风吹舡舫,飘堕入鬼国了。”于頔听到这里才明白过来,赶紧施礼表示悔谢。元和八年,禅师无疾而终,享年八十四岁。
【原文】
师姓何,本庐江人。幼随父守官泉州,一日诵楞伽经有悟,遂落发出家。唐天宝初,马祖阐化建阳,师往随之。一日马祖将归寂,谓师日:“紫玉润丽,增汝道业,汝可居之。”师初不悟。后偕自在禅师同游洛阳,回至唐州,见一山四面悬绝,峰峦峻耸,山麓水滨,有石莹然。因询乡人,云是紫玉山。遂笑曰:“此吾师所云紫玉也。”因葺茅而居焉。尝坐石上吟曰:“闲来石上观流水,欲洗禅衣未有尘。”时于頔相公往谒之。问:“如何是黑风吹舡舫,漂堕罗刹鬼国?”师曰:“于頔小子,问此何为?”公勃然怒形于色。师徐谓:“发此嗔恚心,便是黑风吹舡舫,飘堕入鬼国矣。”公始怡然,作礼悔谢。元和八年,师无疾而终,寿八十有四。
丰于禅师骑虎唱歌—禅师丰于禅师住在天台山国清寺,没人知道他是哪里人氏。他剪发齐眉,穿一布袍,有人向他请教佛理,他只回答“随时”二字。他曾骑着老虎,一边唱着歌一边进入寺院,僧人们见了二分害怕。
当时,寺院中有两个专门做饭的净人,一个叫寒山、一个叫拾得,他们俩整天在一起谈话,可是听见的人却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,只当是些疯话。这两个人和丰于禅师很亲近,一天,寒山问禅师:“不用磨,怎样才能使古镜明亮呢?”禅师说:“冰壶看不见形状,猴子水中捞月。”“您说的是不亮。请您再讲明白些。”寒山说。禅师说:“很多道德、品性是带不来的,叫我说什么呢。”寒山、拾得听后有所领悟,向禅师深施一礼。
不久,禅师去五台山朝拜。路上遇见一位老人,禅师问:“莫非您就是文殊菩萨?”老人说:“难道有两位文殊菩萨不成。”禅师施礼不起,忽然间不见了老人。禅师到五台山去了几年后,又回到天台山,最后在这里故去。
【原文】
师不知何许人,居天台山国清寺。剪发齐眉,衣一布裘,人问佛理,止答以“随时”二字。当诵唱道歌,乘虎入院,众僧惊畏。本寺厨中有二苦行,曰寒山、拾得二人,终日晤语,听者不解,时以风狂目之,独与师相亲。一日,寒山问:“古镜不磨时,如何烛照?”师曰:“冰壶无影像,猿猴探水月。”曰:“此是不照烛也,请师更道。”师曰:万德不将来,教我道什么?”寒拾俱礼拜。师寻入五台山巡礼,路逢一老翁,师问:“莫是文殊否?”曰:“岂可有二文珠。”师作礼未起,忽然不见。至五台山经数年后,回天台山示灭。
寒山子居寒岩,穿破衣,行踪不定寒山子本来没有家,当初曾在丰县的寒岩中居住,所以取名寒山子。他相貌憔悴,衣衫破烂,以桦树皮当帽子7,脚穿一双大木鞋。当他来国清寺投靠拾得子时,吃的是僧人们的残羹剩饭。有时他在屋廊下慢步而行;有时仰望天空叫嚷发泄,寺内僧人因此拿木棍驱赶他,他却拍着手大笑而去。一天丰于禅师对他说:“你和我同去五台山,咱俩是同道;如果不和我去,那就不是我同道。”寒山子说:“我不去。”禅师说:“你不是我同道。”寒山子因而问禅师说:“你去五台山做什么呢?”禅师答:“去参拜文殊菩萨。”寒山子说:“你真的不是我同道。”当年闾丘初到丹丘上任,来拜会丰于禅师,向禅师请教凶吉。禅师对他说:“你到任后一定要去拜会文殊、普贤。”闾丘问:“这二位菩萨在哪呀?”禅师说:“就是国清寺内管做饭的寒山、拾得二人。”闾丘施礼告辞,起身前往国清寺。到了国清寺,他看见有两个人正围着火炉说笑,于是倒身下拜,那二人见状连声呵叱,然后拉着闾丘的手说:“都是丰于信口胡说。”说完两人携手而去,再也没回国清寺。闾丘又赶到寒岩参拜,他俩大骂闾丘是贼,随即钻入岩石缝中,只说了句:“你们大家各自努力!”岩石就忽然合上了。二人踪迹皆无。闾丘非常惋惜。他叫随从寻找二人的遗物,只找到了写在树叶上的几十首诗词。
【原文】
师本无氏族,尝居始丰县寒岩中,遂名寒山子。容貌枯悴,布襦零落,以桦皮为冠,曳大木屐。时来国清寺就拾得,取众僧残食菜滓食之,或时徐行廊下,或时叫噪望空谩骂,寺僧以杖逼逐,拊掌大笑而去。一日丰于谓之曰:“汝与我游五台,即我同流;若不与我去,非我同流。”曰:“我不去。”丰于曰:“不是我同流。”寒山因问曰:“汝去作什么?”丰于曰:“我去礼文殊。”曰:“汝却不是我同流。”初,闾丘公出牧丹丘,来谒丰于,乞示安危之兆。丰于曰:“到任记谒文殊普贤。”曰:“此二菩萨何在?”师曰:“国清寺执爨者寒山拾得是也。”闾丘拜辞。乃行寻至山寺访之,见二人围炉语笑,闾丘不觉致拜,二人连声咄叱,复执闾丘手,笑而言曰:“丰于饶舌。”遂相携出松门,更不复入寺。闾丘又至寒岩礼谒,二人高声喝之曰贼,便缩身入岩石缝中,唯曰:“汝诸人各各努力。”其石缝忽然而合,杳无踪迹。闾丘哀慕不已,令其徒道翘,检其遗物,唯有木叶书词,数十首而已。
【注释】
爨,音cuàn,烧火煮饭之意。
拾得子无姓名,无拘束,菩萨化身拾得子无名无姓。丰于禅师一次在山中赶路,听见有小孩啼哭,寻声找去,发现了一个大约只有几岁的孩子,于是取名叫拾得。禅师将拾得带回国清寺,交给管事的和尚。和尚命拾得负责堂内的香灯。一天,拾得登上佛座,和佛面对面地吃起东西来,管事和尚非常生气,一怒之下叫他去厨房刷锅洗碗。拾得每天把残渣剩饭装在筒中,寒山子来后再把它背出去。一天拾得正在扫地,寺内主持问他:“你虽然名叫拾得,但也应该有姓呀?你姓什么?住在哪里?”拾得放下扫帚,垂手而立。主持见状茫然不知他是什么意思。有一次,寒山子捶着胸大喊:“苍天啊!苍天!”拾得问他:“你这是干什么?”寒山子说:“你难道没看见一家死了人,邻里都要去吊唁吗?”于是二人一边跳着一边大笑而去。又有一次,飞鸟吃了厨房里的食物,拾得子拿木杖轰打,僧人们见了说:“你这个样子,连食物都看不住,还想守护寺院。”这一天晚上,神灵托梦给全寺的僧人说:“拾得子打了我。”第二天早上,僧人们说梦见的都一样,为此全寺惊异。于是申报州县衙门,说拾得子是菩萨的化身,请给予彰表。拾得子从此得了一个贤士的称号。以后,拾得子隐名埋姓,默默地死了。
【原文】
师不知名氏,因丰于经行山中,闻儿啼声,遂寻之,见一子可数岁,遂名拾得。携至国清寺,付与座僧,令知食堂香灯。忽一日,辄登座,与佛对盘而食典,座僧忿然罢其堂任,令厨内涤器洗濯。食滓以筒盛之,寒山来,必负之而去。一日扫地,寺主问曰:“汝名拾得,毕竟姓个什么?住在何处?”拾得放下扫帚,叉手而立,寺主罔测。寒山槌胸云:“苍天!苍天!”拾得却问:“汝作什么?”曰:“岂不见一家人死,两家助哀。”二人作舞,大笑而去。一日,因厨下食为鸟所食,拾得以杖杖护,伽蓝曰:“汝食不能护,安能护伽蓝乎?”是夕,神见梦合寺僧曰:“拾得打我!”诘旦,众僧说梦符同,一寺骇异,牒申州县云,菩萨应身,宜用旌之,时号拾得为贤士。后遂隐名而逝。
布袋和尚一钵千家饭,孤身万里游大师出身不详。体态胖大,窄额袒腹,说话语无伦次,走到哪里就在哪里安歇,随遇而安。平时他总用根木杖挑着个布袋,一切随身之物都放在布袋里,所以人们也称之为长汀子布袋大师。大雪天,布袋大师躺在雪中,衣服上不沾一点雪。他给人算命推测吉凶,没有不应验的。天要下雨,他拿根湿草;如果遇到大旱,他就穿一双木鞋。老百姓常常以此来测知年景。有个和尚从大师面前过,回头看了他一眼,大师说:“请你赐一文。”和尚说:“求得佛家真道,就给你。”大师于是放下布袋,垂手而立。又曾有一位白鹿和尚向大师请教佛法真意,大师就放下布袋,双垂两手,和尚又问:“您不能做得更明白些吗?”大师转身而去。布袋大师写过一首偈语:“一钵千家饭,孤身万里游;青目观人少,问路白云头。梁贞明三年三月,大师在岳林寺,端坐在石头上说:“弥勒真弥勒,分身千百亿;时时示时人,时人自不识。”说完安然而逝。
【原文】
师未详氏族,形裁■脮,蹙额皤腹,出语无定,寝寤随处。常以杖荷一布袋,凡供身之具,尽贮袋内,时号长汀子布袋师也。尝卧雪中,雪不沾衣,言人吉凶,应期无忒。天将雨,即着湿草;屡遇亢旱,即曳木屐居,民以此验知。有一僧过师前,师□□首,僧回顾,师曰:“乞我一文。”僧曰:“道得即与□□。”师乃放下布袋,叉手而立。白鹿和尚问如何是佛法大意,师放下布袋叉手,又问:“莫更有向上事否?”师乃负之而去。尝有偈云:“一钵千家饭,孤身万里游;青目观人少,问路白云头。”梁贞明三年三月,于岳林寺东廊下,端坐磐石而说偈曰:“弥勒真弥勒,分身千百亿。时时示时人,时人自不识。偈毕安然而逝。
鸟窠和尚以树为家自悠闲鸟窠禅师姓潘。母亲朱氏梦见阳光射入口中,醒来后发现身怀有孕。禅师降生时,屋内香飘四溢,所以他取名为香光。香光九岁出家,二十岁时在荆州果愿寺受戒为僧,从此他四处云游。一天他来到孤山永福寺,寺内有座佛塔,当时这里正在作法会,他摇着锡杖往里走,韬光法师上前问道:“这里正作法会,需要安静,你为什么偏要弄出许多声响呢?”香光回答:“没有声响,谁知道这里正在作法会?”后来他来到秦望山,看到这里松树藤萝繁茂,树冠盘绕如盖,于是便在树上筑巢安身,世人因此称他为鸟窠禅师。唐元和中年,白居易在此为官,进山拜望禅师,当看到禅师住在树上时惊讶地说:“禅师住的地方很危险啊!”禅师却说:“太守您住的地方更危险。”白居易不解地问:“我身为太守,坐镇一方,哪里来的危险呢?”禅师说:“木柴见火必燃烧,它的性质使然,只要在一起就燃烧不止。这难道还不危险吗?”白居易又问:“那什么是佛法的大意呢?”禅师说:“不做坏事,多做好事。”白居易说:“这个道理连三岁小孩都明白。”禅师说:“三岁小孩明白的,八十老人不一定能做到。”白居易听罢肃然起敬,向禅师深深施礼。
唐长庆四年,禅师忽然对众僧们说:“我该回报的已尽数回报。”说罢坐着故去,享年八十四岁。
【原文】
师姓潘。母朱氏梦日光入口,因而有娠。及诞,异香满室,遂名香光焉。九岁出家,二十受戒于荆州果愿寺。一日,游至孤山永福寺,有辟支佛塔,时道俗共为法会。师振锡而入,有韬光法师问曰:“此之法会,何以作声?”师曰:“无声谁知是会。”后见秦望山有松萝繁茂,盘居如盖,遂栖止其上,故时人谓鸟窠禅师。元和中,白居易出守兹郡,入山礼谒,乃问曰:“禅师住处甚险。”师曰:“太守住处尤险。”曰:“弟子位镇江山,何险之有?”师曰:“薪火相煎,识性不停,得非险乎?”又问:“如何是佛法大意?”师曰:“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。”曰:“三岁孩子也解恁么道。”师曰:“三岁孩子道得,八十老翁行不得。”白遂作礼。师于长庆四年忽告众住:“吾今报尽。”言讫坐亡。寿八十有四。
【注释】
法会:佛教举行的各种宗教仪式的集会。
锡:锡杖。杖高与眉齐,头有锡环,原为僧人乞食时振环作声,以代扣门,兼防牛犬之用。
志公和尚神杖惊鹤定居处师父本姓朱,幼时即出家,到道林寺修习禅定。师父居止无常规,饮食无定法。他头发有几寸长,光脚拿着锡杖,头上戴着剪尺铜鉴,或者挂着数尺布条。好几天不吃饭,他也面无饥色。有时他又说又唱,内容都象咒语一样令人难懂。官民人等对师父都挺尊敬。建元年间,梁武帝说师父有迷惑百姓之罪,将他收押在建康的监狱中。人们曾经在市场上看见他,赶忙去监狱里检查,却见他仍旧在狱里。梁高帝即位后下诏说:“志公身在凡世之中,心智却非常人所及。水火都无法伤他,猛兽也无法害他,像这样的人怎么能以俗人常理去胡乱限制他呢?从此以后不准再把他关押起来。”有一天梁高帝问师父道:“弟子我有烦恼疑惑,怎样才能解脱?”师父说:“十二识者以为,十二因缘就是提供解脱的药方。”当时舒州潜山的景色最令人称奇叫绝,而它的山麓风景尤其优美。志公与白鹤道人都很喜欢那里。天监六年,他们二人都向高帝表白了自己想居住在潜山山麓的心愿。高帝知道他们两人都有非凡的本领,便让他们用一物去标识其地点,标识在哪里,那里就归他居住。道人说:“我以我的白鹤落地处为记。”志公说:“我以我的锡杖落地处为记。”话音刚落,道人的白鹤先飞到了空中,那白鹤正准备落在山麓,忽然听见空中锡杖发出的呼啸声,白鹤受惊,忙飞落到其他地方去了,而锡杖则立在了山麓。于是二人各以自己标记所在建筑居室。后来到天监十三年冬天,师父忽然对弟子说:“我要走了。”过了不到十天,他就端坐去世,遍体香软。
【原文】
师姓朱氏,少出家,止道林寺修习禅定。居止无常,饮食不定。发长数寸,徒跣执锡杖,头擐剪尺铜鉴,或挂帛数尺。旬日不食,亦无饥容。时或歌吟,词如谶记。士庶皆敬事之。建元中,武帝谓师惑众,收付建康狱中。人或见其在市,及检狱,如故。及梁高帝即位,下诏曰:“志公迹拘尘垢,神游冥寂。水火不能焦濡,蛇虎不能侵害。岂以俗士常情空相拘制?自今不得复禁。”一日问师曰:“弟子烦惑,何以治之?”师曰:“十二识者以为,十二因缘治惑药也。”时舒州潜山景色最称奇绝,而山麓尤胜。志公与白鹤道人皆欲之。天监六年,二人俱白高帝。帝以二人皆具灵通,命各以物识其地,得者居之。道人云:“某以鹤止处为记。”志公云:“某以锡卓处为记。”已而鹤先飞至,将止于麓,忽闻空中锡声,惊止他所,而锡遂卓于山麓。二人乃各以所识筑室焉。后至十三年终,忽密谓人曰:“菩萨将去。”未及旬日,端坐而化,遍体香软。
杯渡和尚水牛撞网救生灵和尚姓什么、叫什么,无从考证,只因为他经常在水上乘杯而行,所以当时人们都叫他杯渡和尚。当初在冀州的时候,他很不在乎生活细节,喝酒吃肉,和俗人毫无两样。他有时穿着木鞋上山,有时漫步于闹市,除去身上背的芦图外,他什么东西也没有。一次他在一家借宿,发现这家的佛龛上有尊金佛,便将金佛偷去。这家人发现后去追,只见他慢步徐行,但是怎么也赶不上;好不容易到一渡口,他又乘杯水上,不用划桨,飞驰而去。以后他云游到吴郡,看见一位老人在钓鱼,便上前讨要。老人捡了一条腐烂的鱼给他,他在手中翻弄了几下,随即把鱼投入水中,鱼竟悠然游去。又有一次,他遇到一个人正在用网捕鱼,他又上前讨要,那人非但不给,反而张口怒骂。于是他捡了两块石子投入水中。不一会儿,鱼网中撞进两头水牛,把网弄得破碎不堪,而后牛不见了,杯渡和尚也不知去向。后来在广陵,杯渡和尚路过一个村子,看见一户姓李的人家正在设堂斋戒,于是直入斋堂,端坐屋内,却把随身携带的芦图放在了院子里。李家主人见芦图内只有一件破衲衣和一个和尚用的木柄,于是让人去拿,然而众人却怎么也抬不动。此时姓李的知道这个和尚绝非凡人,便请他留住家中,盛情款待了三个多月。一天杯渡和尚出门后到晚上也没回来,附近忽然发出一种奇异的香气,人们在北山的岩石下找到了他,只见他身铺一件破袈裟,安然地死去了,周围生满莲花,香气逼人。然而没过多久,莲花便凋谢了。姓李的人家把杯渡和尚葬殓后几天,有人从北面来,说见到杯渡和尚背着芦图向彭城方向去了,众人打开棺材查看,见里面仅有一双靴子而已。
【原文】
杯渡者未详名氏,常乘杯渡水,故因名之。初在冀州,不修细行,饮酒啖肉,与俗无异。或着屐上山,或徒行入市。唯荷一芦图,子更无余物。尝寄宿一民家,座有金像一尊,渡窃而去。其家觉而追之,见渡徐行走马,追之不及,至于孟津,浮杯而渡,不假风棹,其疾如飞。东游吴郡,路见钓翁,因就乞鱼,翁以一馁者施之,渡手弄反复,投入水中,鱼复悠然而逝。又遇网师,更从乞鱼,网师瞋詈不与。渡乃拾取两石子,掷水中。俄而有两水牛关入其网,网既碎败,牛不复见,渡亦隐去。后至广陵,遇村舍李家人关斋,乃直入斋堂而坐,以芦图置于中庭,李视其中,唯一败衲及一木柄而已。数人举之不胜。李知其异,敬请在家,养侍百日。一日或出,至瞑不返,合境闻有异香,忽见渡在北岩下,敷一败袈裟于地,晏然而寂。前后皆生莲花,鲜香逼人,一夕而萎,李因殡之。数日后有人从北来,云见渡负芦图,行向彭城。乃启棺检,仅存靴履而已。
慧远禅师诵经腾巨蟒,过溪虎长啸禅师姓贾,小时候喜欢读书,尤其爱读庄子、老子的著作。长大后他性情大度,仪表非凡。二十一岁那年,他在大恒山听道安法师宣讲佛法,从此拜道安为师。一天,大师讲《般若经》时,他豁然有悟,于是和弟弟慧特一起削发为僧,以宏扬佛法为己任。他坚持不懈,昼夜苦读修行,一时被学者、僧人们所推崇。后来他去罗浮山,当走到浔阳时,看见庐山清秀幽静,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,于是便在龙泉精舍住下来。当时庐山离水很远,禅师见后用锡杖点着地说:“如果这里真是修行之地,就应有眼喷泉。”说完,地下忽然涌出一股清泉,转眼间汇流成溪。有一年浔阳大旱,禅师在池水旁诵读《龙王经》,忽然一条巨蛇腾空而起,不一会儿,大雨滂沱。正是从这一年起,龙泉寺才因此得名。在庐山隐居的三十多年里,禅师从来足不出山,与世俗隔绝,每次送客总以虎溪为界,一旦越过,就有老虎鸣啸,所以人们都称此溪为虎溪。有一回,禅师和陶渊明、陆修静三人谈得投机,不知不觉走过虎溪,三人发觉后哈哈大笑,从此留下“虎溪三笑”的美谈。禅师德高望重,远近僧人没有不佩服的。东晋义熙十二年,禅师逝世,享年八十三岁。
【原文】
师本姓贾氏。弱而好书,尤喜庄老,性度弘伟,风签郎拔。年二十一闻沙门释道安讲法于大恒山,遂往从之。一日听讲《般若经》,豁然有悟,乃与弟慧特投簪落发,慨然以大法为己任,昼夜行持,一时宿儒老衲咸推服焉。后欲往罗浮山,及届浔阳,见庐峰清净,足以息心,遂住龙泉精舍。时庐山去水甚远,师乃以锡扣地曰:“若此中果得栖息,当使稿地泉涌。”言毕清流突出,倏忽成溪。其后浔阳亢旱,师诣池侧读《龙王经》,忽有巨蛇自下腾上,须臾大雨,遂以有年,因号为龙泉寺焉。自师卜居庐阜,三十余年,影不出山,迹不入俗,每送客率以虎溪为界,过则虎辄鸣号,故名虎溪。后与陶渊明、陆修静语道契合,不觉过之,因大发笑,世遂传为虎溪三笑。远迩僧众,无不钦服。年八十有三,圆寂于晋义熙十二年。
【注释】
陆修静:南朝宋道士。字无德,浙江人,曾在庐山修道。
竺道生飞龙去后影印壁道生本姓魏。他天生聪明有悟性,不喜欢尘世热闹,遇到沙门竺法汰,就落发受戒出家。起初他在庐山隐居静修七年,钻研各种佛家经典,不辞疲劳。后来他游历长安,跟随什公学习佛法,知识觉悟日渐高深,辩论研讨也越来越机智敏捷。关中地方的僧众对他都敬若神明。后来他游历虎丘山,在沉静中感到这地方对自己很有启发和触动,就在那里住了下来。他经常独自坐在大松树下,也没有什么应酬交际。唯独把一块竖石当作徒弟而已。有一天他讲诵涅槃佛法,讲到阐提亦有佛性处,说:“如我所说,果然是与佛法真谛一致的吧?”那竖石也点头同意。这年夏天,雷击青园佛殿,忽见一条龙飞跃升天,光影映照在西墙之上。于是人们把寺名改作龙光寺。当时人们都说:“龙既然已经飞走了,道生肯定也要走了。”过了几天,道生果然又返回庐山去了,但他却留下一座影像在虎丘山下岩石壁上,往来僧众无不瞻仰膜拜。宋朝元嘉十一年,道生在庐山升法座宣讲《涅槃经》,快讲完时,忽然见到他手持的尘尾掉在地上,而他已经面容安祥端坐去世了。
【原文】
道生姓魏氏,生而颖悟,不喜尘嚣,遇沙门竺法汰,遂落发受戒。初入庐山,幽栖七年,钻研诸经,不辞疲倦。后游长安,从什公受业,器鉴日深,问辨精敏。关中僧众,钦服若神。后游虎丘山,冷然若有会心处,遂栖迹焉,尝独坐长松之下,别无所接,唯竖石为徒而已。一日讲诵涅槃,至阐提有佛性处曰:“如我所说,果契佛心否?”竖石亦首肯之。其年夏,雷震青园佛殿,忽见一龙飞跃升天,光影两壁。逐改寺名曰龙光。时人叹曰:“龙既去,生必行矣。”数日,生果复还庐山,留一遗影,落于虎丘岩岫间。时往来僧众,无不瞻礼。宋元嘉十一年升庐山法座,宣讲涅槃将毕,忽见尘尾纷然坠地,正容端坐,宴然而寂。
【注释】
阐提:一阐提伽的略称,系佛名词,梵文意译,指不具信心,断了成佛善根的人。竺道生等则说这种人也能成佛,后《涅槃经》译出,果如所言。佛图澄杯酒灭大火,咒语退贼兵师父本姓白。他为人弘雅有识,对佛教三藏经典了解透彻,还博览各类古代典籍。天文地理,他也多有涉猎。他左侧乳旁生有一个孔洞,大约四寸,通达腹内,平时用棉絮堵住,晚上读书时,就拔出棉絮,整个屋子就变得通明。到斋日的时候,他还常到水边,从那孔洞中掏出肠子清洗,洗完又重新塞回到肚里去。永嘉四年,师父来到洛阳,立志在此弘扬佛法。他还擅长运用咒语,役使鬼神等物。他用麻油掺上胭脂涂在手掌中,千里以外发生的事都可以出现在掌中,就像在对面一样。他还能听铃声预言吉凶,没有不灵验的。当时石勒屯兵在葛陂,专事杀戮作恶。师父可怜无辜的百姓,打算用道行感化石勒。于是他拄杖来到石勒军营门前,拜见石勒手下大将黑略。黑略一向很崇奉佛法,所以把师父介绍给石勒相见。石勒见到师父以后问道:“佛道有什么灵验的地方?”师父考虑到石勒不懂精深的佛教义理,只能用实际的功力法术来打动和说服他,于是就让人取来一盆水,烧香念咒。顷刻之间盆中长出一篷青莲,光艳动人。石勒由此十分信服,师父也就借机向石勒进谏规劝。凡是应被残杀而被师父救护的人达到十之八九。于是中州地方的胡人都由此愿意信奉佛教。建平四年四月一日,天气明静无风,可是塔上却有一只铃独自鸣响起来。师父对众人说:“这只铃响是说国家将有重大的丧事,不会迟过今年了。”当年七月,石勒死了。石勒死后,太子石弘承袭了帝位。过了不久,石虎废黜了石弘,自立为帝。石虎也非常崇拜师父,让师父继续留在邺城寺中。有一天师父派弟子到西域去买香。那徒弟走了之后,师父忽然对其他弟子说,在手掌中看见买香的弟子被劫持,快要死了。所以马上烧香念咒发愿,遥相救护。后来那买香的弟子回来了,说起某月某日自己被贼人所劫,马上就要被杀死,忽然闻到香气从空中飘下,那些贼人无故自惊,说是救兵已至,就丢下他跑掉了。师父曾经与石虎共坐在中堂里,师父忽然惊叫:“幽州肯定失火了”,随即拿酒来洒去,并且笑着说:“火已经被扑灭了。”石虎派人去幽州查验,回来报告说幽州近日四处起火,西南方向忽然有黑云飞来,下起骤雨,把大火浇灭,而那雨中充满酒气。石虎因此把师父视作神仙。到石虎建武十四年,师父忽然对弟子法祚说:“戊申年祸乱将要萌发,巳酉年石氏将会灭亡。趁现在还未乱的时候,我还是先走吧。”到十二月八日,师父在邺宫去世,享年一百一十七岁。这时是晋穆帝永和四年。
【原文】
师本姓白氏,为人弘雅有识,明解三藏,博览六经。天文图纬,多所综涉。其右胁乳旁有一孔,约大四寸,通彻腹内,时以絮塞之。夜欲读书,辄拔出其絮,则一室洞明。又斋日,辄至水边,引肠涤之,已而复纳于中。以永嘉四年来适洛阳,志弘大法。善持经咒,役使鬼物。以麻油杂胭脂涂掌,千里外事,皆彻现掌中,如对面焉。又听铃音以言吉凶,无不符验。时石勒屯兵葛陂,专事杀戳。澄悯念苍生,欲以道化勒。于是策杖诣军门,谒大将黑略。略素崇奉佛法,遂以澄荐勒。勒召问曰:“佛家有何灵验?”澄思勒不达深理,止可术动。因取盆水,烧香咒之。顷刻青莲郁起,光色动人。勒由此信伏。澄因遇事进谏。凡应被残杀蒙其利益者十有八九。于是中州之胡,皆愿奉佛。建平四年四月一日,天静无风,而塔上一铃独鸣。澄谓从曰:“铃云国有大丧,不出今年矣。”是岁七月,勒死。太子弘袭位。少时,石虎废弘自立,亦倾心事澄,留奉邺城寺中。一日遣弟子向西域市香。既行,忽告余弟子曰:“掌中见买香弟子被劫,垂死。”因烧香咒愿,遥护救之。既而市香者还,云某月某日为贼所劫,将见诛杀,忽闻香气自空而下,贼无故自惊,曰:“救兵已至”,弃之而走。澄尝与虎共坐中堂。澄忽惊曰:“幽州当有火灾”,随取酒洒之,且笑曰:“火已解矣。”虎遗验幽州。云迩日火从四起,西南忽有黑云飞来,骤雨灭之,雨中皆有酒气。虎因事澄若神。至虎建武十四年,忽谓弟子法祚曰:“戊申祸乱将萌,巳酉石氏当灭。吾及未乱,当先化矣。”至十二月八日,卒于邺宫,春秋一百一十有七。时晋穆帝永和四年也。
崇信禅师茶饭之中悟佛理禅师名姓不详,原本是渚宫一带卖饼人家的子弟。当时道悟和尚住在天皇寺,此地没人认识他,只有家住天皇寺边的崇信,每天给他送饼。崇信每天带十只饼去,道悟吃完后每次都要剩下一个说:“我恩惠给你,以降福于你家子孙。”崇信心想:饼是我的,怎么成了他恩惠给我呢?难道另外有什么意思吗?于是他登门去向道悟请教。道悟说:“饼是你拿来的,还给你拿回去,难道有什么疑问吗?”崇信听后顿然领悟,当即受戒出家。道悟给他起名为崇信。一天崇信对道悟说:“自从我拜您为师后,您还没给我讲过禅宗要义呢?”道悟说:“你来后,我怎么没有为你讲解禅宗要义?你敬茶,我接受;你送饭,我享用;你合掌打坐,我低头默念。我哪儿没有给你讲解。”崇信低头思考了很长时间,道悟接着说:“理解了当时就领悟,思考过长反出错。”崇信豁然开朗,继续问道:“怎样才能保任呢?”道悟说:“任性情无拘无束,随机缘心胸旷达,只要尽平常之心去做,除此以外别无更好的解释。”崇信后来到龙潭寺居住修行。一次,德山禅师来拜访崇信。德山问:“久慕龙潭大名,今日到来既不见潭,也不见龙。”崇信说:“您算亲眼见到龙潭啦!”德山就此告辞。后来崇信掸师广收僧徒,宣扬佛法,死的时候八十六岁。
【原文】
师未详姓氏,本诸宫卖饼家子也。时道悟和尚居天皇寺,人无识者,师家居寺侧,常日以十饼馈之。悟受之,每食必留一饼云:“吾惠汝,以荫子孙。”师一日自念云:“饼是我的,何复遗我,其别有旨乎?”遂造而问焉。悟曰:“是汝持来,还汝持去,又何疑焉?”师闻言顿悟,遂受戒出家。悟因赐名崇信。一日问曰:“某自到来,不蒙指示心要。”悟云:“自汝到来,吾何者不指示心要?汝擎茶,吾为汝接;汝行食,吾为汝受;汝合掌时,吾便低首。何处不指示心要?”师低头良久。悟曰:“见则直下便见,拟思即差。”师当下领会,乃复问:“如何保任?”悟云:“任性逍遥,随缘放旷,但尽凡心,别无胜解。”师后诣龙潭栖止。德山来谒师曰:“久慕龙潭,到来潭又不见,龙亦不现。”师曰:“子亲见龙潭矣。”德山即休。师后佛教广宣,徒学日众,寿八十有六而化。
【注释】
渚宫:春秋时楚成王所建,为楚国的别宫,在今湖北江陵城内。后也指江陵为渚宫。
心要:佛家述语。心为心髓,要为精要,为禅宗佛法的终极大义。
保任:佛家禅宗述语。
降魔禅师攀南斗、倚北辰、木剑降魔禅师不知道以前姓什么。早先,他投拜在归宗门下。有一天夜里,他在堂前边跑边喊:“我大悟!我大悟!”众人都有些惊怕。第二天归宗问他:“你得到什么道理,敢说已经大悟?你把你的道理说给我听听。”禅师说:“师姑天然是女人作。”归宗听了默然无对,禅师于是告辞要走,归宗拿来一顶斗笠送给他。
禅师接过斗笠,戴在头上就走,连头也不回。他直接到了五台山,见到文殊普贤,他都骂道:“是什么精魅!”他手里拿着一支木箭,自号降魔禅师。见到有僧人前来礼拜,他就说:“魔鬼来了!魔鬼来了!”然后就木剑乱挥道:“哪个魔魅叫你出家?哪个魔贼教你行脚?你说得出也剑下死,说不出也是剑下死!快说!快说!”僧人都无法回答。他就这样疯疯癫癫十二年,后来把木剑收起来不再胡言了。有僧人问他:“你现在怎么不降魔了?”禅师说:“贼不打贫儿家。”临终前他作偈语说:“举手攀南斗,回身倚北辰。出头无外望,谁是我般人?”
【原文】
师不知姓氏,初在归宗会下。一夜巡堂大叫云:“我大悟!我大悟!”
众骇之。明日归宗问曰:“汝见什么道理,敢言大悟?试举似我。”师对曰:“师姑天然是女人作。”归宗默然,师便辞去,归宗拈一笠子送之。师接笠子,戴头上便行,更不回顾。直诣五台山,见文殊普贤,皆叱之曰:“是何精魅!”手持一木剑,自号降魔禅师。见有僧来礼拜便云:“魔来也,魔来也!”即以剑乱挥云:“哪个魔魅教汝出家?哪个魔魅教汝行脚?道得也剑下死,道不得也剑下死,速道,速道!”僧皆无对。如是十二年。后置剑无言。有僧问云:“今为甚不降魔?”师曰:“贼不打贫儿家。”临终有偈云:“举手攀南斗,回身倚北辰。出头天外望,谁是我般人?”
俱胝和尚一指禅,有悟有不悟师父不知原先姓什么。他曾经静坐在一座庵中,有一位名叫实际的女尼到庵中,她载笠执锡杖,绕着禅师走了三圈说:“您要是能回答出我的问题我就摘下斗笠。”但是她提的三个问题禅师都回答不出来,那女尼便走了。禅师自己叹道:“我虽然生就丈夫的形体,却没有丈夫的气概。”他打算离开这座庵,到处面去云游四方,参拜名师。当天夜里,山神对他说:“你用不着离开此地,很快就要有位大菩萨前来说法了。”十天后,果然天龙和尚来到这座庵中,师父上前迎接施礼,把前面发生的事对天龙和尚说了一遍。天龙和尚竖起一只手指示意给师父。师父当即恍然大悟。从此以后,师父凡是对别人有所教导指示时,也只举起一只手指,更无其他任何解释。曾有一个小徒弟在外面,有人问他:“你师父说些什么佛法要旨?”那小弟子也竖起一只手指示意他人。回来以后,把这事讲给师父听,师父用刀割断那小弟子的手指,小弟子号叫着跑出,师父喊他一声,小弟子回过头来,师父仍旧竖起一只手指对他示意,那小弟子豁然领悟妙法。有一天,师父对众人说:“我从天龙师父那里得到这一指头禅,一生都受用不尽啊!”说完他就逝世了。
【原文】
师不知姓氏。尝宴坐一庵,有尼名实际者到庵,戴笠执锡,达师三匝云:“道得即拈下笠子。”三问师皆无对,尼便去。师自叹曰:“我虽丈夫之形,而无丈夫之气。”拟弃庵往诸方参访。其夜山神告曰:“不须去此,将有大菩萨来说法也。”旬日,果天龙和尚到庵,师乃迎礼,具陈前事。天龙竖一指示之。师当下大悟,自此凡有举示,师亦唯举一□,□无提唱。有一童子于外,或人问曰:“和尚说□法要?”童子亦竖起指头,归而举似于师。师以□割断其指,童子叫号出走,师召一声,童子回。师复竖起指头,童子豁然领解。一日谓众曰:“吾得天龙一指头禅,一生用不尽。”言讫示灭。
【注释】
原文缺,疑是“指”。
原文缺,疑是“余”。
原文缺,疑是“甚”。
原文缺,疑是“刀”。
惟俨禅师悟佛道,云在青天水在瓶禅师姓韩,十七岁随慧照禅师出家,受戒于衡岳希操律师。禅师曾慨叹:“大丈夫应当脱离佛法保持自己心境的清净,怎能为区区小事耿耿于怀?”后拜石头大师为师,学到了佛法真谛。一天禅师正在打坐,石头问:“你在干什么?”禅师说:“什么也没干。”石头又说:“那么说你在闲坐呀。”禅师回答:“如果闲坐那不就是做了吗?”石头接着问:“你说不做,那么你到底不做什么呢?”禅师说:“连您这样精通佛法的大师也不知道呀。”有时石头出言怪僻,说:“语言行为互不相关。”禅师答:“不言语、不行动,也不相关。”石头说:“我这里针扎不进。”禅师说:“我这里石上载花。”石头大师听后欣然点头。
朗州刺史李翱,为了请教佛法,亲自进山拜访禅师,禅师当时手持经卷,连看都不看他一眼,李翱性急,上前说道:“见面不如闻名。”禅师叫李翱的名字,李翱答应了一句,禅师说:“为什么耳朵很灵,而眼睛却视而不见呢?”李翱于是拱手相谢道:“请问禅师,什么是佛法的道?”禅师用手指指天,指指地说:“明白吗?”李翱说:“不明白。”禅师说:“云在天上,水在瓶中。”李翱欣然有悟,送给禅师一首偈语:“炼得身形似鹤形,千株松下两函经;我来问道无余话,云在青天水在瓶。”李翱又问:“什么是戒、定、慧?”禅师说:“我这里没有这种无用的东西。”李翱茫然不知何意,禅师又说:“太守您要搞明白佛家的真谛,就要向上攀登,直到高山顶上坐下来;向下探索,一直深入到海底。如果不能舍去凡念的话,就不能修身养性。”一天夜里,禅师在山路上行走,忽然乌云散去露出明月,禅师大笑一声,声震九十多里。老百姓听见后吃惊地相互打听,不知道这是什么声音。李翱因此写诗一首:“选得幽居惬野情,终年无送亦无迎;有时直上孤峰顶,月下披云笑一声。”唐大和八年,禅师忽然有一天大叫:“法堂倒啦!”众僧听见后抬着梁柱赶来支撑,禅师却寂然逝去。
【原文】
师姓韩。年十七依慧照禅师出家,纳戒于衡岳希操律师。乃自叹云:“大丈夫当离法自净,岂能屑屑事细行于布巾耶?”即谒石头,密领宗旨。一日,师坐次,石头问曰:“作什么?”曰:“一切不为。”石曰:“那么即闲坐也。”曰:“若闲坐即为也。”石曰:“汝道不为,却不为个什么?”曰:“干圣亦不识。”石头有时乖语云:“言语动用勿交涉。”师曰:“不言语动用亦勿交涉。”石曰:“这里针扎不入。”师曰:“这里石上载花。”石头然之。朗州刺史李翱向师玄化,乃躬入山谒之,师执经不顾,翱性偏急,乃言曰:“见面不如闻名。”师呼太守,翱应诺,师曰:“何得贵耳贱目?”翱因拱手谢之,问曰:“如何是道?”师以手指上下云:“会么?”翱云:“不会。”师曰:“云在天,水在瓶。”翱乃欣惬作礼,呈一偈云:“炼得身形似鹤形,千株松下两函经;我来问道无余话,云在青天水在瓶。”翱又问:“如何是戒、定、慧?”师曰:“贫道这里无此闲家具。”翱莫测玄旨,师曰:“太守欲得保任,此事直须向高高山顶坐,深深海底行,闺阁中物舍不得,便为渗漏。”师一夜登山径行,忽云开见月,大笑一声,响闻九十许里,居民迭相讶问,不知何声。李翱赠诗云:“选得幽居惬野情,终年无送迹无迎;有时直上孤峰顶,月下披云笑一声。”大和八年,师忽叫云:“法堂倒矣!”僧众各持柱撑之,师乃寂然顺世。
船子和尚泛舟吴江,浪迹烟水禅师名德铖,在药山禅师处受戒学习佛法。他曾在吴江上划一小船,借钓鱼陶冶情操,来去无踪,浪迹于烟水之间。他作偈到:“千尺丝编直下垂,一波才动万波随;夜静水寒鱼不饵,满船空载月明归。”又写诗到:“三十年来海上游,水清鱼现不吞钩;钓竿斫尽重栽竹,不计功程便得休。”后来他只留下一只小船,人却不知去向。
【原文】
师名德铖,在药山会下受戒习法。尝于吴江上泛一小舟,借钓适情,浪迹烟水,去留无定。尝作偈云:“千尺丝编直下垂,一波才动万波随;夜静水寒鱼不饵,满船空载月明归。”又云:“三十年来海上游,水清鱼现不吞钩,钓竿斫尽重栽竹,不计功程便得休。”后弃舟而逝,不知所终。
法明和尚酒肉穿肠过,佛祖心中留大师不知是哪里人,生性豪迈,喜好饮酒,假装疯癫,无所约束,一天到晚醉醺醺,很会唱柳词。人们叫他“醉和尚”,大师说:“我虽然醉了,还是清醒的,你们醉了又怎么办呢?”他不露锋芒,与世无争,但实际上并没有为世俗所污染。一天,他住在灵隐寺中,忽然对众人说:“我该走了。”于是口述一偈:“平生醉里颠蹶,醉里却有分别;今朝酒醒归何处?杨柳岸晓风残月。”
【原文】
师不知何许人,落魄嗜酒,佯狂不羁,终日大醉,善唱柳词。人以“醉和尚”称之,师曰:“我醉且醒,君醉奈何?”混俗和光,然实不染一尘。一日,居灵隐寺中,忽谓众曰:“吾当行矣。”乃述一偈,云:平生醉里颠蹶,醉里却有分别;今朝酒醒归何处?杨柳岸晓风残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