粤逆纪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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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明:《粤逆纪略》,佚名著,据南京图书馆藏抄本辑。

此书抄本一卷,并合订有关太平天国资料多种为一册,未著撰人姓名。兹删去其他资料,辑录《粤逆纪略》入本编内。

 

壬子冬,粤匪猖獗,扬言南下,总督陆建瀛奉旨会剿,起行后,巡抚杨文定移节江宁,会同布政使祁宿藻暨道府各员倡行保卫,招募乡勇,仿道光二十二年九城水龙局法,稍为变通:以各铺寺观为公所,考试乡勇之有技艺者,分散各铺,每夜分班梭巡数次,所以防土匪、察奸细也。嗣因贼氛日炽,复增募五千人,以二十五人为一队,原议以一文生领之,每名给银一钱,领首加倍。于是有举人某等具禀愿领数百人者,于众领首之外称为总领,薪水之需则视所领人数而加增焉。此例一开,复有非举人而为之者,然犹文士也,更有庶民而为之者。闭城后复增募五千人,合前所募共计万人,登陴守御,薪水各名加银一钱,管领加倍。其时市价银一两易钱一千八百文,是乡勇每日所得之钱,除己身食用外,余尚可养活家口,人心颇觉奋勉。无如天气寒冷,兼之苦雨凄风,晴爽之日绝少,虽官兵亦渐解体,而乡勇之疲惫更不可问矣。

钦差大臣陆建瀛之赴楚也,于壬子十二月十五日起身,逡巡畏缩,不敢前进,正月初始过安庆。其时贼已破武昌,警报迭至,人心皇皇,然犹恃陆建瀛全师在外,杨文定等运筹于内,且九江以下尚隔皖省,贼兵料不至骤及江宁,初不料制军遁回金陵也,杨抚宪遽返姑苏也,更不料贼兵已飞渡长江也。二十三日,制军欲复往采石防堵,遇贼而还,犹秘不发,并谕居民毋徙,贼已退回黄州。呜呼,百万生灵之命误于此矣。二十七日午后,都司张攀龙飞骑告急,始知十七日安庆失守,贼至东梁山,众军溃败,于是将军祥厚谕闭各处城门。松江提督福珠隆阿驻扎雨花冈,闻贼至甚恐,因奉制军调,即率兵进城,所遗火药枪炮不计其数,原拟徐运入城,不意二十八日城未敢启也,三更时火光烛天,有探马报云贼由江宁镇而来。二十九日,各官带兵勇登陴,贼以计将金身佛像衣之彩衣,抱以为诱敌计,致令城上疑关帝显圣,居民遂焚香感谢也。是夜祁方伯卒于官署。三十日以临城房屋半藏逆匪,乃密使干兵五人缒而下,放火延烧附近房屋。贼半避雨花岗上,半避长干塔内,放火之兵皆得升赏。各宪又令居民备水缸,以防火患。晚间明灯守夜,民皆如约,每日获奸细数人。此城中之大略也。

南城外之有筲行也,畜驴千余头,其托业以资生者不下千余人,皆乡民之有膂力者。贼至筲行,攫取其驴,筲行鸣锣集众,而与之角,苦无兵器,以扁担叉扬代之,格斗之下,虽不为贼杀,而究不能胜贼,因至城下传语城上兵丁云:“贼不过二三百人,我等但得利刃数百柄,益以官兵数百人,以为声援,贼虽强,可一鼓而歼焉。”时兵丁奉大宪令,不敢开城接战,且昏夜之间恐中贼计,乃屡唤而弗应。贼以灯笼系驴颈上,俾往来树林间,城上人疑为贼伏兵,益不敢信筲行人语,因开炮击之,贼皆俯首伏地,其中炮死者皆筲行人,其未死者急乘间逃去,延至天明,督兵者见城下积尸累累,且传言获胜仗矣。自是贼兵大队接踵而至,安营扎寨,放胆攻城矣。

湖南有掘煤人者最凶狠,凡掘地道皆用此辈。仪风门外有天后宫,掘煤贼即于此潜掘地道,而城上人弗觉也。初十日大雾,天未明,贼于城下地道中开炮,城塌数丈,然不致洞通也。城上复开红衣大炮一具,城又震塌数丈,贼因乘雾登城,数百人而已,兵勇击之,殆将净尽,讵意兵勇争下城献功,以致城上空虚,午后贼复以云梯登城,兵勇俱溃,副将沈鼐持刀大呼曰:“速杀贼,有敢逃者斩。”手刃数贼,遂遇害。此破城之大略也。

紫禁城者,乃前明故宫也,八旗驻防居之。贼破大城后,率众攻围,旗兵枪炮兼施,三逐至淮清桥,伤贼数千人。忽贼匪杨秀清传令准旗人拜降,因而旗兵渐懈,会城上火药被焚,贼遂乘虚入,将军率众巷战,自寅至申,旗兵几无孑遗,将军及都统俱战死,时十一日事也。后三四日,贼胁旗妇呼于门曰:“汝等妇人能以金银献者,免死。”于是藏匿之旗妇争出财帛以求生路,贼受财帛,驱之出汉西、聚宝各门,尽于桥上杀之,弃尸河内,水为之不流,呜呼,痛哉!初贼破驻防城时,旗人逃出者数百人,至东乡等处,贼乃出伪示,有擒得旗人者,赏银五两之说,遂有擒以献贼者,乡民亦愚也哉。(下略)

城破后,贼至人家搜掳者,扎红巾、操白刃,带土匪数人直入内室,劈箱开柜,无处不搜,见华服则取之,次者分给土匪,不合意者弃置满地,金银财帛攫取无遗。此往彼来,一日数起,甚至米盐油炭虽微不弃,见大屋则踞住,见小屋则拆毁,凡有家产者无不净尽矣。

贼遇庙宇悉谓之妖,无不焚毁。姑就金陵言,城外则白云寺、灵谷寺、蒋侯庙、高座寺、天界寺、雨花台亭、长干塔、吕祖阁、天后宫、静海寺,城内则鹫峰寺、朝天宫、十庙等处,此犹其最著者,至无名寺观则指不胜屈,间遇神像无不斫弃。噫,天降大劫,岂神亦难逃耶!

贼不知文学,虽孔孟之书亦毁。噫,此文字之劫也。

贼既踞城,乃遍贴伪示,勒令百姓三日拜降,不从者杀。时拜降者至伪师帅处,人给一木牌,上写姓名,黄布两块,一印某军,一印圣兵,以二十五人为一队,贼以伪两司马主之。四队则统以卒长。凡胁作圣兵者,不准穿长衣套裤,亦不准在家居住,伪卒长另踞民房居之,名曰新兄弟馆。凡十五岁以下及六十岁以上者为牌尾,牌尾则司炊、寻菜、削竹、觅薪。其在贼营者,并令日交铁五十斤,夜则守土城,打更鼓,稍息即横施鞭挞。年壮者为牌面,每日四更即起,至晚无息肩,时或拆房屋,或筑土城,以及掘濠、抬炮等事,而力之强弱不计焉。通文者则派为书记,幼孩则以为子。伪馆或六七日一搬,或五六日一搬,甚有间日一搬者。早晚用茶三钟,饭菜各三碗,诵贼所造经数句,曰拜天父,稍不虔敬,即指为慢,而杖责之。此男馆之大略也。

城破数日,贼船连樯而下者甚多,即沿途所掠之妇女也。贼掳妇女亦以二十五人为一队,队有司马。四队有卒长,卒长皆以粤、楚贼婆为之。贼婆俱赤足,衣华服,系金玉等镯,动则琳琅有声。既逐壮勇归馆后,爰聚妇女而居之,曰新姊妹馆。迁移无定,殆有甚于男馆者,自东而西,白南而北,鞭扑交下,婴孩抛弃满地,归馆乃不准穿裙及褶衣,又勒令放足。每人日给米二合,煮粥食之,而役令繁多,挑砖、抬瓦、运米、割麦、寻柴、掘濠,刻无宁处:迨七月间,忽令各馆中背诵所造经咒,其不能者,悉杖责之,毒虐如此。此女馆之大略也。

三月间,逆匪韦昌晖(辉)谕老民以二十五人为一馆,司事四条:看守鱼塘,收拾字纸,打扫街道,掩埋枯骨。时老民以事尚轻,借可藏身,于是有三千余人,讵意点名验看后,即以一人为司马,逐日听令,抬盐、背稻等事皆不能免。迨七月间,又选年稍强壮者,充当贼兵。此老民之大略也。

贼居处服食,穷奢极欲,逆首洪秀全据督宪署(贼谓之天王府),拆毁附近民房,筑城掘濠,以固其居,门户墙壁皆以黄涂之、余如杨秀清始据将军署,后移黄泥冈何宅(贼谓之东王府,韦昌晖(辉)始据西辕门李宅,后移中正街李宅(贼渭之北王府),石达开始据清溪里巷胡宅,后移侯府刘宅(贼渭之翼王府),其僭越俱不减洪逆也。

凡各伪王皆以妇人供奉,闻杨逆主批伪本者亦一妇人,名伏嘉祥,广西人,谓之为女簿书。

随园有琉璃屏,杨取之命工制为床,又铸金为溺器、呜呼,是何小丑,而暴殄若此。

贼拘集城中幼童八十人尽行阉割,充当太监,其保全活命者三人而已,余俱殒命,呜呼痛哉。

贼设诏书衙,令通文者就试,听候录取,其考试题目皆伪书中字句,取中则勒带行李到馆歇宿,并令出城抬米,就试者大半散去,余仅六十余人,以为抬米外无苦差矣,乃忽传伪令,威逼上船充当贼兵,一时文人无可如何,含泪而去,自是无就试者。

伪铅码衙,铸炮子之所也。贼以锡为炮子,沿户搜取,凡工品锡器无不净尽矣。

伪典硝衙,屯火药之所也。贼缺火药,乃拆坚厚墙垣,取陈石灰熬之,于是民房多被拆者。

伪典铁衙,掌为贼治兵器,凡铁之事皆属之。

伪旗帜衙,掌为贼制旗帜。凡各伪王皆方,自伪丞相以下皆尖,亦有尺寸之度。

伪功臣衙(又名能人馆),贼被伤者居之,皆有医为之调理。

伪巡查衙,掌巡察之事。贼于五月间令男馆各设门牌,不时巡查,多一人则杀之,其狠殆有甚于别衙者。

伪拯危衙,主水师之事。

伪典马衙,主为逆首司乘骑。贼谓洪逆牧马者曰典圣马,余如杨逆则曰东马,韦逆则曰北马,他皆类此。

伪典舆衙,主为逆首肩舆,其称谓亦如典马。贼在城中,伪王皆乘黄轿,余如伪丞相尚乘舆,以下则不准。

伪典乐衙,主奏乐之事,贼每饭必用乐,行则舆前亦用之,其实所用者不过十番类耳。

伪结彩衙,主结彩之事,贼入城后,即于绸缎铺搜括锦绣悬结彩球,其事皆此衙掌之。八月间,又进逆首龙灯,令幼童执之,以为仪卫。噫,此非媚贼而何。

伪通赞衙、伪引赞衙,俱掌伪朝仪。

伪簿书衙,主批伪本。

伪承宣衙,主宣伪诏。

伪参护衙,主护卫之事。

伪疏附衙,主递文之事。

伪左史衙、伪右史衙,俱掌纪载之事。

伪国医衙,主为逆首医疾。初贼以教匪起事,故逆首杨秀清自署衔曰“禾乃师赎病主”。闻其每晨莅伪朝,必先传国医诊脉,其意谓天下疾病皆彼一人赎之。欲以此愚黔首,而黔首即为所愚,哀哉。又闻每人伪王府看疾,其贼妇坐帘幕内不言病由,仅出手令诊,多或至十余人,诊讫,令回馆拟方,方上书第一诊,二诊,其余以此类推,初不知是方或为谁何也。

伪内医衙,主为各伪官及各军医疾。

伪圣库衙,贼收藏之所也。贼制凡诸贼掳掠皆归逆首积之一大宅中,谓之圣库。噫,民脂民膏尽于此矣。

伪圣粮衙,贼屯谷之所也。城破后,丰备、复成等仓既为贼据,而比户搜括,不遗升斗。又于运漕、庐江、无为州等处劫取粮米,搬运入城,其出入皆归此衙掌之。

伪舂人衙,主舂米之事。凡各伪王食米,皆此衙供之。

伪镌刻衙,主为贼刻伪书。贼造书有“天条书”、“幼学诗”、“三字经”、“太平礼制”、“太平军目”等名目,其词旨无不妄诞绝伦。而尤为悖谬者,历书为最,单月三十一日,双月三十日,二十四节皆归朔望。灭绝天时,忍心害理有如此者。

伪诏命衙,主为贼写伪示。

伪买卖衙,主采买之事。三月间,杨逆忽传令,买凤凰、狮子、老虎、象等若干,其狂妄亦可哂矣。

伪金靴衙,主为贼制靴鞋。凡各伪王皆黄靴,僭用龙。

伪梳篦衙,主为贼制梳篦。

伪缝衣衙,主缝衣之事。贼见长衣即剪之使短,虽佳者弗惜也。至于各伪王之装则皆黄衣,俱僭用龙,亦属之于缝衣,故又谓之典袍。

伪国帽衙,主制帽之事。凡伪王风帽俱黄色,僭用龙。其余伪官风帽,俱红心黄边,边之阔窄亦有等差,至贼兵则但准扎巾,不准戴冠矣。

伪绣锦衙,主彩画之事。

伪宰夫衙,主宰割之事。凡掳掠之牲畜皆属之。

伪浆人衙,主制酱。

伪醯人衙,主制醯。

伪油盐衙,主为贼掌油盐。

伪茶心衙,主为贼制茶食。

伪铸钱衙,贼铸钱之所也。其文阳面曰天国,阴面曰圣宝,约重一两至五钱不等。自四月至八月,铸成若干,交伪圣库掌之。然所铸天字皆作大字,亦可异也。

伪典金衙,掌为贼铸金器。凡金之事皆属之。

伪玉器衙,掌玉器。贼初不知重玉,后乃置此,则媚贼者为之也。

伪风琴衙,掌钟表。贼初不重钟表,此衙亦后置焉。

伪典织衙,主机匠之事。城内居民欲保家者,进丝经于伪侍卫钟芳礼处,领办机子数张,为之织缎,领办者初以为得计,于是竟有万余人。至四月间,忽调三千人往伪王府挑砖。五月下旬,竟将挑砖者驱出充兵。六月初,复调三千人声言往打江西,其于各行亦然。总之贼性无常,始不过寓兵于机匠耳,自是而后机匠亦渐散矣。

伪典牢衙,贼拘罪人之所也。贼酷虐异常,虽逆首有令,不准妄杀,而锻炼周纳,鞭笞动至千百,狼虎之性终难改也。

城内有开设茶馆者,贴一条写“分文不取”,以应往来歇坐,久之,渐与贼熟,或有给以钱米者,于是未投馆之人藏于此者甚多,后则不准开矣。

城内菜园皆被贼据,插一木牌,上写某伪官栽种,民人不得擅取等语,令园户看管,每日交菜若干,于是亦有藉以容身者。

城内有豆腐店者,于伪衙领黄豆若干,逐日按交豆腐,始尚安静,继则差徭不息矣。

杨逆传令女馆各进臭虫斗余,无者以乾菜代之,其诡异殊不可解。

贼每有庆贺事,其伪官等率备金银首饰、锦绣玩器、牲畜食物等件,以桌抬之,每抬用四人,名曰进贡。伪官等皆衣红袍、戴黄风帽、撑洋伞,鸣锣乘马,拥护而行。又闻十月间,杨逆逆种生日,伪府内以红呢布地,会大雨,诸贼来贺者,仅供一践而已。是日,诸贼各赏葫芦式银牌一面,轻重不等,上镌“幼主万寿”四字。

贼船多自掳掠来,四月十九日,仪风门外有粤匪在湖南船搜括金帛,湖南人不服,粤匪即杀水手数人,湖南人鸣锣集众竟有数万人,至伪买卖宰夫衙船,毁其旗帜,声言水手各散,粤匪见人愈积愈多,乃纷纷进城。是日石逆于午后出城抚慰,而水手坚欲以粤人相偿,候至数日,石逆略无处置。于是船之散去者百余号,皆带火器而投大营矣。

官兵自二月下旬至江南,屡战屡胜。四月间,复破七桥瓮营,是营真贼本少,所居者皆江南被胁民耳,潜至营与兵约破营日,官军五更至,则濠上已有浮桥矣。于是内外相应,杀贼数百人,此地遂为都司张国梁驻扎矣。

三山营,长江之险隘也。旧有楚南炮船停泊,兵颇弗戢,后向军门荣子继雄驻营于兹,令稍肃。四月杪,贼兵突出烧营数座,继雄遽遁回湖北,及向荣发兵往救已无济矣,大兵旋复扎营,越数日贼复攻击,炮船不胜,伤三百人,兵又溃,于是地方始获安静。

五月初十日,官兵破神策门营,前队已入城矣,讵楚兵破营后,掳掠辎重,不能相继,以致前军遽引退,得而复失,惜战。

六月初七日夜,贼潜出神策门,直扑大营,兵勇不觉,幸有旗人某奔赴大营告急,于是始整兵出迎。贼至,我兵枪炮兼施,贼不能进,溺濠者不计其数,乃退。报信旗人遂得升赏,自是大营日夜提防矣。

七月初二日,贼焚栖霞寺。初,难民居姚坊门高庙,后移于栖霞寺。寺之毁也,因难民登最高峰纳凉,贼舟泊江中见之,疑为兵,遂焚之,难民死者数十人。噫,此非天数也耶。

五月杪,贼贴伪示,令湖南北女馆俱食粥,惟广西女馆准食饭,于是楚人皆异心,乃结盟相约为大兵内应,讵谋泄,死者数百人。此贼之自相残也。

难民之有技艺者,率为乡勇。七月初八日,欲袭水西门,乡勇已至江东桥,而官兵不进,后为贼所觉,从汉西门抄出击之,乡勇遂退。

八月十二日,杨逆传令,凡各馆书手,均于贡院考试,不从者加以鞭扑。是日即以伪书命题,不拘各体,于是皆写百余字以塞责。次日又令再试,仍以伪书命题,限五百字,六韵诗五首。伪官亦有应试者,约三百人。数日发榜,有一、二、三甲名目,状元、榜眼、探花俱金陵人。十月又试三日,规模与前相类。

八月十九日,杨逆生日,医生祝寿者,各赏朱履一双,且令逐日皆穿。

龙凤翴,望江人也,为贼画策,上书数千言,大约劝其勿浪战,婴城固守,以老我师,分股出掠,以牵我势,用安庆为门户,以窥江西。书上,授伪承宣职。呜呼,悖谬若此,真狗彘之不若矣。同时附贼者仍有沈鲲、郑之侨及叶四等。叶系广东人,发遣至吾郡者,其附贼固不足怪,至沈、郑皆金陵人,且沈系把总,郑系文生,而亦如此丧心,良可异也。

八月二十七日,贼船复溯流上,有贼陆行护之,至大胜关与官兵遇,兵遽遁,惟六合壮勇与之战,以众寡不敌,败,亦引去。于是贼遂焚三叉河民房,贼船直扬帆而过矣。

贼制:洪逆称万岁,杨逆称九千岁,韦逆称六千岁,石逆称五千岁。洪逆称旨,杨逆称金批,韦逆称宝批,石逆称贵批。洪逆侍从者称侍臣,各伪王侍从者称仆射,各伪官侍从者称官使。至牌刀手伪王府则曰参护,自伪丞相至指挥则曰将使,以下则曰虎使、豹使。各书记,伪王府则曰簿书,自伪丞相至指挥,则曰书使,以下则曰文史、办史。

賊于城上设更楼七十二座,伪侍卫每日稽查,彼此互相考核,如甲到一处更楼,即问乙曾到否;乙到更楼询问,亦如之。问后开单呈杨逆处,核其勤惰,而加赏罚焉。

贼谓人死为升天,令人相贺。噫,吉凶反常,亦怪事也。

贼于九、十月间忽传伪令,城内不准埋尸,设掩骨衙,有死人则令女馆抬至城外埋之,城内难妇多藉此逃出,于是尸价涌贵,一尸有值至四五金者。

贼于九月内设守卡官六人,专司稽查货物。结营上河者曰提头关官,下关者曰提中关官,观音门者曰提下关官。

城内有妙相庵,贼谓之翼花园,以本庵僧及陈某为典花官。

附郭一带有假充官兵者,行路之人皆被搜掳。九月间始议连村之法,以户出一人,日夜巡查,有警则鸣锣为号,不至者罚之,于是假兵少安戢矣。

十月,大营巨炮铸成,示称六万斤。

伪天王府筑天台,高三丈,宽四丈,四围结彩,以为拜天父之所。门外一桥名“金桥”门前一坊,僭书“太平一统”四字。

大营因粮饷未充,三月未发兵饷,十一月二十一日,兵勇忽哄,将粮台焚掠一空,大帅闻之急亲出抚慰,事遂定。当此时也,使贼乘机而出,则大营几不可保;乃兵哄而贼不知,未始非天幸也。

十二月初,伪天王府火,杨逆令将伪侍卫各杖数百,以其不救火也。

善桥有四十八社者,协助官兵,十二月初四日,大营拨兵数十名,与之攻水西门。讵未遇贼匪,兵已先遁,于是乡民亦散。贼因出朝阳门,直扑大营,大营开巨炮击之,贼伤数百名,遂退。

扬州败回之贼,欲于上方门等处结营。我兵将以前营与之争,向军门荣遽令止之,仅令以中营冲击,贼见我兵已出,果潜军出洪武、朝阳各门,以劫大营,幸前营未动,遂与之战,贼大败而回。